是冬格外寒冷,水冰地冻,河北、河南音信难通,贞华不知高干是否有再去过博陵。
    就算他去了,在她的“墓”前涕泗交流,又能如何?就算他忘了她,立即新娶,她又有何可说?
    总算熬到了春日,再不闻他的消息,危险似已不在了。
    “憋得太久了吧,和大家一起出去吧。”阿姑心软道,“不过可得乔装打扮下才行。”她给姪女换了男装,为了逼真起见,甚至还贴了胡须。
    “倒是个美男子,如此一来,只要你不开口,无人可辨雌雄。”几个人鉴定完毕后道。
    北朝女子着男装本就是常事,即便外人看出性别,也无甚要紧,只要看不出是谁即可。
    “只是别去太康里啊,彼处可是元夜叉的宅第,他不是跟高干要好吗?万一认出你了就坏了。”
    “哎呀元夜叉如今常直禁省,宿也是宿在宫中,怕甚嘛。”
    “小心点才好啊,贞华嫁人之前,还是不能放松警惕。”
    “唉呀呀,你说我是改姓杨好呢,还是阳好呢,还是羊好呢?”酒肆里,一个青年人托腮,盯着天花板道。
    “哈?有甚区别?”友人一脸懵逼地问。
    “弘农(约于今河南)阳氏,四世太尉,德业相继,为东京(指洛阳)名族。可惜离我老家太远了,改了好像不符合郡望。虽然如果我以后发达了的话,硬说就是姓杨也没什么问题。北平阳氏,就是我家那里的啦,改了比较没破绽。可是我好讨厌他们喔,不想说跟这帮逼是一家,哼!至于那个泰山羊氏嘛,听起来好像也不错,但是用畜类做姓,感觉有点不够高级唉。总之啦,我还没研究透他们三家的历史,所以目前仍在探索阶段,唉唉,选一个好听的名字好难哦~~~”
    “什么乱七八糟的,我一个都不认识。。。你慢慢选就行了,反正别人也不懂。不过名呢?你要改哪个字?”
    “呵呵,这个已经订好了哦!不用别的,就用‘衒之’二字!!”
    “啥意思?”
    “衒,显露也,眩惑也,乃是我对自己的期待与定位。之嘛,南朝很多人都叫x之的,王谢什么的超多,听着就逼格很高。这个两个字组合在一起,感觉是不是很酷炫啊?”男子得意地露齿而笑,活像偷了糖果的儿童。
    贞华闻言不禁莞尔,衒本意为行卖(沿街叫卖),亦有自矜之意,倒是蛮符合此人质性。名以之结尾,是天师道徒的标志,不过本国极少信徒,他不知也是正常的。
    听其言谈,当为一两代人内才开始读书的新进士人,远未腾达,只有满腹的野心与憧憬。
    太和改姓至今,亦不过三十载,大家改来改去,也无甚稀罕的。
    想来她的祖先当年,或许也是如此为自己起汉名的吧,先看看迁居地曾有哪些世家,便改用其姓,再捡个喜欢的字为名,讲究一些的,亦要学华夏人的习俗取字,模仿得有模有样。
    由此,她对同Cao河北口音的“老乡”不能不关心一下:
“弘农阳氏固为高门士族,杨震(东汉)更被誉为‘关西孔子’,可惜彼等已灭绝了。西晋时,三杨(指杨骏、杨珧、杨济)与贾后争权,败,皆夷三族。东晋时,杨佺期一家南渡,时人以其晚过江,婚宦失类,每排抑之。后来,南人因畏之强犷粗暴,先后以不同理由杀佺期及其兄、弟、从弟,杨氏遂灭。北平阳氏嘛,晋没曾分仕鲜卑段部、慕容部,前燕时期最为显贵,如今已有些没落了。至于泰山羊氏,混得倒还不错,在我国和萧梁都有支脉,但愈是如此,就愈难以伪冒。加上几年前死的羊祉,天性残忍,又不清洁,被目之为酷吏,是以羊家声誉一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