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新来的Jing英,快带走,我还有点别的事!”那人忙忙叨叨地跑走,把懵懂的青年留给另一个贼眉鼠眼、留着小胡须的矮个子中年人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他的声音很尖锐。
青年不敢不回答,小声地说:“谢尽华。”
“哦,谢金华,你记着,进去之后你就是个想打工的,听我说能赚钱,被我拉拢过来。其他的你们都专业,我就不说了。传递消息的号码你记一下。”
什么打工、拉拢、专业?谢尽华张张嘴,他只是想来找那位资助了他近十年的好心大叔,带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,让他和自己分享这份喜悦,亲口告诉他,自己也想成为他这样善良的好警察。
而这一切都因为这场意外,破碎如灰飞烟灭。
那是一个盗窃团伙,后期又加入了儿童拐卖的团伙。
他第一眼见到老大,这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,就知道这个高大的人非常狠,如果违背他,恐怕就要没命。如果没有命,他甚至不能和想见的人见上一面。
为了保命,他几乎是瞬间,捏造出一个假身份。什么出生后父母双亡,没上过高中,跟村里小混混打架进过两次监狱,想在城里干点活,赚钱养活自己。
在团伙里,他不能逃跑,到处都是监视的双眼。他不得不去偷去抢,混口饭,留条命。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帮他们拐卖儿童,是扮演成刚来这里的大学生,向推着婴儿车的母亲询问路线,他的同伙猛地冲过去把孩子抱走,他假装要帮那位母亲追回孩子,趁机逃跑。
这一待就是两年。谢尽华过得很麻木,带他进来的卧底到被老大杀死,都不知道是来错了人,而他的老大将他提拔起来,作为自己的得力助手——不用亲自动手,却要见证一场场风波,不作为。
谁来救救我。
“我的手很脏,虽然没有直接碰到鲜血,究竟是在那样一个地方待了两年。说来挺可笑,我发现自己还挺会演戏的,老大他特别信任我。最后那天,我成功把消息传了出去,我知道警察很快就会来救我。”谢尽华低下头,“可我知道,拿着被偷抢走的东西与孩子换来的生命,我已经走上了不归路。”做错的事已经被铭刻在时间的洪流中,永远地改变了原有的轨迹。别无选择,渴望着被拯救的解脱。
团伙的老大抽着呛人的劣质烟,半醉半醒地对面前的谢尽华说着话。
“再做最后一批就金盆洗手了,后半辈子,也要有命享钱。我也知道,人贩子做的这是丧尽天良的勾当,你年纪轻轻,到时候分你点儿钱,别跟着我们,找个厂子或者开个店,以后好好做人去吧。梅姐那边别再联系,前几天我做梦,梦见冤魂索命,是孩子们找我来了,被割下舌头的,被砍断胳膊腿的,后背被反折过去的,要我偿命。”
谢尽华脊背发凉。但老大凶恶的目光居然充满了温和。
“人年纪大了,信命,信鬼神。最后一次,再听哥一回,是哥把你当兄弟,有时候觉得,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,绝对不能把你带上这条路,甚至,别认我是父亲。”
他用了真心,掏心掏肺,只可惜他不知道,面前的年轻人早已经将他们出卖。
……
“华仔,我错看你了。”得知被警察包围的老大恶狠狠地瞪着跪在地上的谢尽华,把他踹倒在地。
枪口顶着谢尽华的太阳xue,老大叼着烟头,脸色苍白,手在发抖,声音也在颤抖,“临门一脚,呵,行,谢金华你小子行!开始我以为你是警方的探子,可你太会演了。”
食指用力勾住扳机。
砰。
枪响了。
鲜血缓缓地渗出来,却不是在他头上,而是在他的小腿上。
“华仔……你走吧。这枪就到此为止,记得以后好好做人,别再害人了,你这……还两头不讨好。
“我可能没命享受这钱了。
“滚啊!滚得越远越好!给他们去赎罪吧!”
谢尽华拖着伤腿,痴痴地坐在石头墙后面。他知道自己跑不出去的,警察早已经包围了这里,是他亲自告诉他们的。他成为了犯人,也许是胁从犯,那也是需要负责任的,多罪并罚的犯人。赎罪,为什么我背了这么多罪,为什么要我赎罪!
因为我有罪。
“尽华,你是谢尽华吗!”两年,还是三年,很久不曾听见的声音惊雷似的炸响。他好想见他,他又不敢见他。谢叔,谢叔,对不起。
青年人的滚烫的泪水猛然涌出,滴滴答答地顺着稚嫩的脸庞滑下。绝望,空洞,这一切都像是梦啊,如果只是一场梦,那还能醒过来,醒过来,自己还是那个即将进入警校,未来光明的大学生啊——
“我曾害了那么多人来换自己的生存,归根结底,也是我亲手扭曲了别人的人生,我掠夺,我背叛,如果能多救一个,心里会好受些。但我根本不配做警察,我根本不能做警察,我不是正义的化身,我是个凶手。”谢尽华的眼眶有些红。
这些话他曾经对自己的心理医生讲过,柯余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