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行州这才看见了他,他又是一愣,“大小姐……”
    詹淑贤笑看他一眼,转身进了厅中。
    穆行州亦低着头跟了进来,小厮进来奉了茶,便退了下去。
    她从未来过他这里,今日不知为何到了。
    穆行州的目光在她的裙摆上转了一圈,又立刻收了回来。
    “不知道大小姐来寒舍所为何事?”
    他低着头问了话,及其客气,詹淑贤瞧了他一眼。
    她瞧出他脸色的不好,也晓得从招安失败五爷离开之后,他便低沉了起来。
    可他再是低沉,始终还是留在她身边的。
    她说没什么事,“就是过来看看你的伤,恢复的怎么样了。”
    她让丫鬟将带过来的两个檀木匣子给了穆行州的小厮。
    “都是些疗伤的药材,是宫里赏赐的尚好的药材,你用了,兴许能恢复得快一点……”
    话没说完,穆行州便脸色变了一变。
    “宫里……”他说着,终于抬头看了詹淑贤一眼,“大小姐,又进宫了?”
    詹淑贤并不避闪他的目光,她说是的。
    “不然怎么办呢?难道定国公府詹氏,也同詹五一样,弃了忠守的君国,投身叛军之中吗?若是如此,詹氏距离满门抄斩、诛灭九族,亦不远矣!”
    穆行州在这话中皱眉。
    “詹氏掌权,天下兵马半数出自詹家军中,皇上怎么可能下手?”
    若是皇上下手处死詹氏,那么就是想要彻底逼反詹家。
    穆行州不同意詹淑贤的说辞,詹淑贤哼笑了一声。
    “皇上是君,我们是臣,这一点你该知道。”
    穆行州抿紧了嘴。
    伤口上的痛意又浓重了许多。
    遥想三年前,俞军即将被招安,五爷和韩姨娘终于不用再分立两个阵营之中,而他得了老夫人和五爷的首肯,甚至开始修缮宅邸,准备……迎亲……
    那些日的快乐,他简直都不敢去回忆。
    那时有多心满意足,眼下的日子就有多昏暗苦涩。
    大小姐总说君君臣臣,那是皇帝,他们都是臣民。他多次劝她离开,似五爷那般离开,她也不肯。
    她和皇上,仍然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……
    念及此,穆行州手下紧攥,手臂上的伤口又裂开了来,涌出了鲜血,血浸透厚厚的衣衫,在他的月白色长袍上染下点点红梅。
    “呀,你的伤怎么又扯开了?”詹淑贤瞧见,挑了挑眉,“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好,朝廷正在用兵之际,还等着你领兵作战……”
    话没说完,詹淑贤看到了穆行州的眼神,话锋陡转。
    “算了……”詹淑贤语气柔和下来,“我替你包扎吧。”
    她让小拿了药来,起初穆行州还不愿意,但詹淑贤执意,穆行州便也随她了。
    詹淑贤不善伺候旁人,几次弄痛了穆行州,穆行州想说罢了,不必她再忙碌。
    但詹淑贤先开了口。
    “五爷一去,定国公府只靠我自己撑着了。不知内情的,还以为我是被国公抛弃的发妻,脸上不免难堪。但幸庆我不是,不仅不是弃妇,反而还是国公府嫡出的血脉,这般才能率领族人立起来。”
    她看向穆行州,“可是,有几个人能体谅我的不易?”
    穆行州在这话里一默。
    詹淑贤反而笑了起来。
    “我也不需要旁人体谅,更不需要旁人怜惜。与其被旁人可怜,乞求旁人的怜悯度日,还不如自己立起来!”
    她说着,目色坚毅起来。
    “只有自己能立得起来,把能抓到的都抓在手里,面对那些危险困顿,才能闯出一条路来!”
    她笑着向穆行州看去。
    “你说,我说的对吗?”
    她下巴微抬,向穆行州看过去。
    那一瞬,日光落在她脸上,穆行州恍惚了一下。
    他莫名想到了从前在老家的日子。
    母亲自来都是谨小慎微的性子,父亲宽和,她也从不敢越雷池一步。
    她那性子是这样,两位姨母更是。
    两位姨母家住的不远常常来看他,对他极其疼爱,常常做了好吃的东西给他带过来。
    可她们在外人尤其在男人面前,说话却如蚊蝇一般,比母亲更加畏畏缩缩。
    父亲总是开导她们姐妹三人,可到底没什么用。
    有一年,一位姨夫喝了酒回来打骂姨母,姨母全然不敢反抗,竟然被活活打死。
    另一位姨母怕极了,约莫是姐妹身亡心思极重,也犯了错处,被婆家责骂了一顿,转身投了河……
    他再没能见过那两位疼爱他的姨母,可村子里似姨母们这般的女人太多了,他们都是一样的畏缩的举止,怯怯的眼神,偶有几个厉害的女子,反而被村人调戏嘲笑……
    直到他来了国公府。
直到他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