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竹安原先其实都没想过自己还能过生日,毕竟身陷囹圄,她能完好无损地活着已经不错了,这下子拿到了爸爸和他朋友们送的礼物,自然是知足到不能再知足,不光不觉得遗憾,反而还从中尝到了一丝久违的安逸,那时候她无忧无虑。尝过苦后再吃的糖,甜得有些让她忘乎所以。
但谭有嚣貌似对此投入了比她想象的还要多的热情,一吃完早餐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宁竹安出去——他实在是吃喝玩乐的行家,光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带她逛完了江抚好几个有名的景点。
“我不逛了,再逛腿要断了。”
坐在预定好的餐厅里,累得连头都不想抬的宁竹安趴在桌子上嘀嘀咕咕:“高一军训的时候,拉练都没这么累,早知道你给我过生日有这种环节,我就不跟你出来了,晚上觉没睡好,醒来了还要跑来跑去。”
“所以你玩得不开心?”
“倒也没有这个意思,我开心当然是开心的,但是……”
宁竹安直起背,谭有嚣正好切下一块牛排,用叉子叉起送到了她的嘴边,宁竹安习惯了他偶尔的好意,也不矫情什么,把rou咬下来吃进了嘴里,腮帮子随着咀嚼的动作一鼓一鼓。
“没有但是,开心了就别想那么多,而且你确实应该多锻炼锻炼身体,省得每次刚过五分钟就嚷嚷着停,一会儿是这里累一会儿是那里累的,搞得像你出了多少力把我给Cao了一样。”
女孩儿瞪他一眼,趴下了:“你脑子里面怎么总是在想那种事情。”手缓缓转动面前的杯子,虚起眼睛隔着玻璃上起伏的花纹观察对面那个模糊不清的人:“我今天心情好,不跟你生气。”
谭有嚣用手背撑着下巴,饶有兴趣地看着宁竹安渐渐红了脸和耳朵,餐刀的尾端被他松松地捏在手里,刀身竖直向下,正随着他的指尖摇晃,顶部在划过盘子时摩擦发出的声音让人齿间泛起阵阵酸意:“是是是,你大人有大量,情话不爱听,荤话不让讲,世界上怎么会有宁竹安这么难伺候的人。”
“那你把我放了不就行了,我又不求着你伺候我。”
“去不去海洋馆?”
“……去。”
宁竹安上回去海洋馆还是在幼儿园的时候,看了什么鱼,买了什么纪念品,很多细节她都忘干净了,只记得去过,人多,妈妈给她拍了许多照片。像这样空荡荡的海洋馆,她还是第一次来。
在进入主场馆前,要先经过一段弧形的透明隧道,仿若一根脊柱,深深埋入幽蓝的水体之中,顶上和四周无垠的蓝,占据了视野的全部,由浅入深,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模糊的Yin影里,光线在这里变得奇异,悬浮的微粒在射灯投下的光束中缓缓沉浮,水的反光落在地面上,以一种流动的姿态洋洋洒洒平铺开来,形同软和的轻纱,每一条白色的纹路都咬着七彩的细边。
“小鱼小鱼,”宁竹安把手按在了鱼群聚集的地方,以为会吓到它们,可鱼却不走,继续悠闲地在原处徘徊着“你们怎么不怕人呀?”
“它们见过的人比你见得还多,当然不怕了。”
谭有嚣一边说,一边学她的样子拍了拍隧道壁,登时,银色的鱼群就摇动着尾鳍四散逃离开来,宁竹安看着从上方游过的鱼,不禁一笑:“看来它们虽然不怕人,但是会讨厌人。”谭有嚣搂住她的腰,带她继续往前走:“鱼可没有那个脑子,不像某个爱耍无赖的小朋友。”
穿过隧道,眼前豁然开朗,巨大的亚克力展窗出现在眼前,一种更为浓郁的靛蓝将人裹入了专属于海和鱼的纪元,巨大的人造礁石在箱体中堆迭,形成一道道幽暗的轮廓,衬托得那些游动的鱼类更加古老神秘。
硕大的场馆里只有他们,“好安静……”宁竹安低喃道,声音很轻,像是怕惊扰到了透明幕墙背后的生灵。
她被一种近乎神圣的宁静攫住了,忘记了疲累,也暂时抛开了之前那点小小的不愉快,她仰着头,努力尝试用瞳孔来装下这一整片深邃的蓝。
谭有嚣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位置,目光停在她仰起的侧脸上,变幻的光线在其白皙的皮肤上流淌,勾勒出同水一般至善至柔的轮廓。他见过宁竹安很多样子,愤怒的,隐忍的,狡黠的,沉沦情欲时迷离的,却很少见到如她此刻这般,毫无负担的放松。
“喜欢吗?”
宁竹安点点头,没有看他,视线追逐着一群闪着荧光的小鱼:“像梦一样,只是不自由。”
她往前走了几步,靠近巨大的幕墙,手欲抬起触碰,最后却又还是放下,毕竟始终都隔着一道墙,她转过头,看向谭有嚣:“还好它们不聪明,可以一直当自己生活在海里,拥有一个大得没有边的世界,不然肯定很痛苦。”
这句话像一根细小的刺,轻轻扎了谭有嚣一下,他希望是自己想得太多,但也无法确定宁竹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言外之意。
“但是海里的东西太冷了,我还是喜欢有毛的小动物,下一次我们一起去动物园吧。”
女孩儿舞着拳头,随心所欲向他抛出了一个约定,说得轻声细语,份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