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时他发现傅翊的表情的确在这番话下有了微妙的变化。
    钟定元接着道:“她当时问完我,奈何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,我与父皇也算不得多么亲近,你是知道的……其实梁王还更亲近些。”
    “我绞尽脑汁,后来便只将我知道的一件事同她说了。我年幼时贪玩,曾在我父皇寝宫中被困,后来被救出,我还记得那时父皇看我的眼神……”
    “被困?”傅翊插声。
    “嗯,后来长大一些我才明白过来,困住我的是父皇寝宫中的密室。”
    原来程念影是因为这样,才能反过来将皇帝堵死在密室中,最后带着他逃了出来。
    就因那时她为了从皇帝手下留住他的性命,她便来问了钟定元。于是最后,她真的在危难时刻救了他。
    原来那时,阿影就已经在给出她的爱意了。
    “我会命人送你离开御京。”
    傅翊终于开口说了钟定元最想听的那句话。
    傅翊说完便离开了。
    他披着霞光进了宫。
    “怎么这时候来了?”程念影搁下笔,抬脸看向傅翊。
    傅翊快步奔向她,笑着道:“恕臣多有冒犯。”
    他将程念影抱了起来。
    如同抱起了一切。
    番外十二:傅翊视角(完)
    我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,我的前半生就这样被梦中的黑暗悉数吞噬。
    于是当我再睁开眼,我什么也不记得了。
    “主子?”面前的人惊得神情扭曲。
    他似乎被我的醒来吓住了。
    而后我从这个人的口中得知了,我叫傅翊,是丹朔郡王。
    面前这个人叫吴巡,是我的心腹之一,亦是我的护卫。
    紧跟着更多的人向我奔来。
    他们小心翼翼、不可置信,他们眼圈儿发红,鼻翼颤动……
    我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。——观察,分辨,这似乎是刻入我骨髓的本能。
    我很快地确定了,这些人关心我的生死,不是作伪。
    但这么多人里……为何不见我的父母手足呢?
    是因为我早早就与他们分家了?还是说……我是个天性冷酷之人,并不得亲人喜欢?
    没多久,又有人来了。
    他自称是我的堂弟,名字叫做傅瑞明。
    这人方才是顶着一张更冷酷的脸。可这般冷酷的人,在见到我时,扶着我的膝盖跪坐下来,竟然默默流下了眼泪。
    “兄长,你终于醒了。”
    我能看出傅瑞明此时的情感流露为真。
    但我毕竟丢了记忆,便好似与这个世界隔开了一层。
    别人的痛苦与欢喜,都难以真切地传递进我的心底。
    我无法给出相应的反应,只能像个旁观者,平静地看着他落泪。
    “主子,您再等等,很快人就会来了。”
    嗯?还有谁会来?
    吴巡等人开始热切地与我讲述府上的一切。
    而我始终没有开口。
    当还不够了解周围的一切时,这是最佳的做法。
    这时他又说起我为何会昏迷——是为了一个女子。
    费尽心思为旁人做了嫁衣裳,最后那女子登基为帝,而我却陷入了昏迷。
    这听来有些荒唐。
    当然不是因女子登基荒唐,这算不得什么。而是我这样的人,竟会心甘情愿为他人铺路。
    想到这里,我短暂地顿了一下。
    我是什么样的人呢?
    在对自我进行回溯探索的过程中,我发现自己并不是完全没有记忆的。
    我拥有一些极其散乱的记忆,那些记忆伴随着强烈的爱恨,最终定在了一张漂亮的脸上。
    可惜记忆实在太过零碎,我与那强烈的爱恨都依旧隔着一层。
    ——我依旧无法与记忆中的自己真正感同身受,而仅仅只是多出一段记忆而已。
    比起别人告诉我的东西,这段记忆显得更可靠些而已。
    “主子,我去接人。”吴巡说。
    吴巡的嗓门实在有些大,他接完人还没走近,我就听见了他的声音:“……您一会儿莫生主子的气。”
    可见来的人对我应当很是重要。
    我慢条斯理地眨了下眼,下一刻,门打开了。
    我脑海记忆中那个盘桓不去的人影,挣破黑暗的桎梏,如乍亮的天光般,就这样出现在了我的眼前。
    这就是我散乱记忆里唯一记得的人。
    她与我成过亲。
    但她离开了郡王府。
    我找到她,打算抓了她。
    ——她不喜欢我。
    我在一个照面间,迅速从记忆中得出了这样的结论。
    那要怎样才能叫她不生我的气?才能留住她?
    这时她已经迈开步子朝我走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