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为皇帝亲卫,即使谢知曾是神策卫指挥使,他们亦只能奉命行事。就在神策卫即将带走谢知时,聂相宜忽地攥住了他的衣角。
    谢知回头看去,那张一向生动的面颊之上泛着青白之色,额角冒着滴滴冷汗。
    她脸颊皱成一团,一手捂着心口,一手紧紧握着谢知的袖摆,“殿下……我和你一起……”
    谢知眸色微黯,他抿了抿唇,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手中,“好。”
    忽地身体一轻,聂相宜就这样落入他带着清冽气息的怀抱之中。谢知稳稳环着她,一手拂过她的发间,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,“阿兕,没事的,安心些。”
    他的声音是旁人从未见过的轻柔与温和。然而再抬头时,他的目光已然带着锋利的冰冷,“走吧。”
    殿中人chao散去,只剩一地杂乱的狼藉。踏出殿门之时,谢知忽地回头看向殿中,那个算计了半生的女子,此刻安静地躺在血泊之中,无人在意。
    谢承忻大步向前。
    裴珏似乎在殿外等待已久,见众人出来,只拦住他们的去路,神情不卑不亢,“事发重大,非我们能够做主,还请太子殿下禀明皇上!”
    “父皇病重,孤身为太子,理应承担重任。更何况,神策司本就掌握宗室刑罚。”
    谢承忻瞥了一眼谢知,“三弟弑母犯上,倘若今日之事传出,只怕是会为天下之人所笑柄,我皇室竟是无情无义之辈。”
    裴珏却丝毫不让,“下官身为神策司官员,已派人禀明皇上。”
    他的话音刚落,便听得有太监匆匆前来传旨,“皇上请诸位前去。”
    谢承忻长久凝眸看着裴珏,忽地Yin恻恻一笑,“裴珏,真有你的。”
    他早已料到他们会求见皇帝,拆穿他的身份。只是如今贵妃已死,早已是口说无凭。兼之贵妃是死在他的手中,若是贸然揭发此事,只会叫父皇觉得他们谋求帝位,不择手段。
    毕竟,父皇最忌讳的便是兄弟相争。
    他微微挑眉,“那便走吧。”
    裴珏侧身,请二位皇子先行。与谢知擦肩而过之时,他惊见他怀中的聂相宜,不由得皱起眉头,压低了声音。
    “殿下为何会将阿兕也带上!”他语气中带着质问,“殿下明明知道,此事并无十足的把握!若是将他牵连……”
    聂相宜只是蜷在他的怀中,像是受伤后寻求舔舐的小动物,哀哀地痛呼,“殿下……我好疼……”
    谢知担忧地皱着眉,一边垂首轻轻吻过她的额头,一边怕她受到颠簸般愈发抱紧她,“是我不好……阿兕……再忍忍……”
    “阿兕怎么了!”裴珏见状顿时紧张起来。
    谢知沉着声说道:“是贵妃。”
    “那……”
    裴珏刚还想说些什么,谢知便打断了他,“凌竹已经留在殿中寻找解药了。”
    延年殿之中,一派安静。二月二的宫宴便要开始了,宗室百官毕至,却看着神策卫将殿中团团围住,一脸肃穆。
    香炉燃着袅袅青烟,皇帝沟壑纵横的脸上泛着青黄的病色,强撑着脊背,坐在龙椅之上。
    他浑浊的眼中仍带着锐利,只在殿中一扫,沉重的气氛便几乎快压得人快喘不过气。
    “启禀父皇,今日卯时,贵妃宫中传来异动,儿臣匆匆赶去时,贵妃已猝然薨逝。人证物证具在,儿臣不敢隐瞒,贵妃薨逝,乃是三弟所为。”
    此话一出,满座皆惊。
    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谢知身上,或怀疑或惊讶,或幸灾乐祸。这个从前清风霁月的三殿下,堪称皇子典范的三殿下,竟会行此忤逆之举!
    便有朝臣当即进言:“贵妃娘娘乃陛下所封,受皇家俸禄,承后宫规制;三皇子虽为天潢贵胄,亦当守国法、循lun理!”
    “三皇子弑母犯上,不尊纲常lun理!臣无状,唯请陛下圣裁,查明娘娘死因,以正国法、安宫廷!”
    一时间议论纷纷,这位曾经矜贵淡漠、高高在上的三殿下,成了众矢之的。
    曾经被神策卫为难过的朝臣无不落井下石,请求皇帝严惩不贷。
    而谢承忻只是嘴角含着轻笑,冷眼看着这一切。
    事关皇家颜面,此等弑母丑闻被骤然掀开于群臣面前,皇帝亦是同时得知,不免生了愠怒。
    “如珩,你一向守礼知敬,孝悌有加。竟敢做出这般忤逆行径!”他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掷了出去,“咣当”一声,茶水四溅。
    他的眸中带着沉重的压迫感,“你还有什么话可说!”
    皇帝的怒气让周遭的议论顿时鸦雀无声。
    见谢知沉默不语,皇帝更是怒上心头,“既然如此,那便……”
    只是他还未做出决定,裴珏便忽地开了口,“启禀皇上,臣有要事启奏。”
    谢承忻微眯了眯眼,忽地站直了身子。
    在百官众目睽睽的注视之下,裴珏掷地有声。
“三皇子谢知,乃是真正的故皇后之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