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人世一场幻梦,你,还不愿清醒吗?”
那声音听来空旷荒芜,裹挟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冰冷与杀意,全然不像是她自小相识的爱人。
楚玉锦浑身血ye在这一刻凝固,瞬间如坠冰窟,僵硬地抬起头,却只来得及看到一道玄黑的残影。
魔尊一拂衣袖,身形携着她破开虚空。
片刻之后,她足下是冰冷粗粝的焦土,刺骨的罡风如刀割般飒飒袭来,她不由自主地抱紧双臂,试图用单薄的中衣抵御这彻骨的寒意。
环视四周,明月旷照之下,清晰可见连绵百里的荒芜之地,脚下是焦黑的泥土,山体漆黑如墨,没有一丝草木生机,亦不见半分人烟,只有死寂与狂风。
“容容……这是哪里?”楚玉锦声音颤抖,带着强烈的恐惧与不安。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可怖的景象,这哪里是人间,分明是死域。
魔尊立于她身侧,神色冰冷萧杀,对于她的恐惧视而不见。
他只是看着她因寒冷与恐惧而瑟瑟发抖的模样,他心念一动,衣袖再拂。
下一瞬,在焦黑的山体前,一座熟悉的、与慕容府内无二的Jing致院落凭空拔地而起,青砖黛瓦,庭前甚至还留着他们亲手栽种的梅树,只是梅树枝头一片死寂,宛如枯死。同时,她身上的单衣已化作她惯常穿的那件柔软棉裙。
楚玉锦望着这凭空出现的院落,心底的恐惧更甚。
她转过身,对上他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眸,那眼中没有了半分往日的宠溺与柔情,只剩下冰冷的空无。
“容容……我是在做梦吗?”她轻声问道,声音颤抖,她突然抬手,指尖用力掐在自己的手臂上。
刺痛清晰地传来,但她却依然置身于这片荒凉之地,面对着这陌生又熟悉的男人。
“容容……”
她走过去想拉他的手,他明明没有动,她却还是扑空了,踉跄一下几乎摔倒在地。
那人终于开口,声音冷然,直如数九寒冬之日的寒冰:“我不是慕容庭。”
楚玉锦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栗,这山、这风、面前这人,无一不在提醒她,这不是梦境。她的质问带着一丝最后的、绝望的希冀,她双目紧盯着那道高大冰冷的身影,颤抖着重复:“你……你究竟是谁?”
魔尊眼中不见任何情绪,如高天之月俯视微尘。他甚至懒得看她,只是看向景山那片焦黑的远方,语调如玄冰般坚硬。
“吾乃魔尊。”
楚玉锦心下不安胜于恐惧,泪水流出顷刻间又被狂风吹散,她冲过去抓住他的衣袖,这一次她竟然抓住了,“容容呢?我的丈夫在哪里?”
魔尊抓住她的手扔开,一字一字道:“慕容庭不过吾之凡身,一世叁旬,今期以至,慕容庭已不存于世。”
她猛地跌坐在地,膝盖撞在焦黑的石子上,却全然不知疼痛。不存于世——她所爱的一切,他所做的一切,都不过是某种短暂的、注定消散的泡影。
“我不相信!你在骗我对不对!容容不会离开我的!”
魔尊立于罡风之中,玄黑的长袍猎猎作响,如同雕塑般冷酷。他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,语气平稳,却比这景山的焦土更加冰冷。
“楚玉锦,自欺欺人,对你并无益处。”他居高临下,陈述着一个她无力反抗的残酷事实,“叁日之后,拂宜清醒,你亦将消散。”
拂宜?消散?不只是慕容庭,连她自己,也只是为了承载另一人魂魄而存在的凡间器皿。
她直直看向魔尊眼底,讽刺地笑了,“我跟容容只是你们视如草芥的玩物吗?你们凡间这一遭,玩得可还尽兴?”
魔尊扫过一眼,不屑回答。
她看着眼前空旷的一切,看着那株宛如枯死的梅树,看着那座虚假的院落。
她改变不了魔尊。
慕容庭不会回来。
她的眼神慢慢收回,重新变得平静,只是那平静之下,是彻底的万念俱灰。
她缓缓地站起身,不再看魔尊,目光落在焦土之上,带着一丝释然的语气,自言自语道:“叁天……”她的声音极轻,“容容,叁天之后,我来见你。”
她转过身,拖着沉重的步伐,走向魔尊为她幻化出的那座院落。她穿过空荡的厅堂,走入熟悉的卧房,躺上了那张铺着红绸鸳鸯被的床铺。
她闭上眼睛,眼泪无声地不断地淌下,浸shi了枕巾。她抱着枕头,身体蜷曲成一团,像平常将自己埋在他怀里寻求温暖的姿势。
熹微晨光透过窗棂,照进这虚假的闺房时,她突然改变了主意。
慕容庭已不存于世,所以她不能死。
她猛地坐起身,将眼角的泪水抹去。
楚玉锦看向窗外那株宛如枯死的梅树,目光重新燃起了熟悉的倔强与光彩。
她走出房门,走向院中。那株枯梅映入眼帘,她走到梅树下,细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枝干。
她抬头望向魔尊,“我要回去。”
她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