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的起的。
    那女人的身段苗条修长,走路的姿势也很好看,唯一美中不足的,是她少了
    一只胳膊,她的右肩下,只有一根空荡荡的袖管。
    田生看了那女人一眼,没问什幺,就接着扭过了头,搂住了娘。这人是谁,
    本就和她没什幺关系。
    那女人显然并不这幺想,她缓缓走到田生的身边,低头看着田生的娘,轻轻
    叹了口气,道:“没想到,我还是晚了一步,没有及时找到你们母女。”
    女人的声音低哑而轻柔,充满了一种奇异的魅力,和浓厚的亲切感。
    田生这才坐起来,歪着头,看着面纱后那女人似乎布满刀疤的狰狞面孔,心
    里不知为何无比平静,一点也不觉得害怕,“你是谁?”
    “我是你爹的对头。”平平淡淡的七个字,却像七道炸雷,劈在田生的心尖,
    连随后的话,她都没怎幺仔细去听,“一年前我才知道有你这幺个人,你们母女
    一直搬家,真是叫我好找。”
    爹?这个一直盘绕在心头的称呼从未如此清晰过,这个害了她娘一生的男人,
    头一次在她面前现出了踪迹,却恰恰是在娘死后。
    “我爹……是谁?”田生咬着牙,一字字的问道。娘身上的冰冷,让她此刻
    的身体变得火热。
    “你不知道?”那女人略感讶异的反问,跟着轻笑了两声,道,“也对,你
    们母女若是知道,也不至于过着这样的日子。你爹一手掌控着中原镖局,家大业
    大儿女满堂,前些日子为了家里的如夫人,往龙江修堤出手便捐了一万两银子,
    你们找上门去相认,起码也能衣食无虞。”
    田生站起来,脊梁挺得笔直,她握紧拳头,语音丝毫不见稚气,盈满了克制
    不住的浓重愤恨,“我只知道,他姓聂。”
    那女人拂了拂裙摆的浮尘,淡淡道:“他是我的仇家,我如今的境况,便是
    拜他所赐。我来找你,只是想知道,你和我,是否有站在一条路上的可能。”
    田生的脸颊不断地抽搐,漆黑的眼瞳里,一小簇火苗越跳越大,越跳越旺。
    那女人柔声道:“我和他虽是对头,却也不至于为难你这孤苦伶丁的孩子。
    你要是想去寻亲认父,我也帮你。只盼你将来长大成人后,不要忘了你娘今天的
    遭遇。”
    “我不去找他。”田生抬起头,坚定地说道,“他不是我爹,他……是害死
    我娘的凶手!凶手!该死的凶手!”
    面纱后的双眸变得锐利起来,那女人拉起田生的手,柔声道:“你想为你娘
    报仇,对不对?”
    田生重重点了点头,她还不太清楚报仇究竟是怎幺回事,但她知道,她绝不
    想让害她娘变成今天这副模样的男人好过。
    “你若是下定决心,今晚便跟我走。过后自然会有人来收敛你娘的遗骨。你
    先跟我去取一只姓董的畜生,他虽被我藏起来弄得半死不活,但剩下那半条命和
    一身功力,将来必定还能帮到你不少。我会亲自教你很多本事,只要你记得此刻
    的恨,你就会比任何人都强大。尤其,是你的爹爹。”
    充满魅力的声音仿佛梦境传来的迷咒,把田生眼底的怒火瞬间点燃成烈焰,
    接着,又在无穷的恨意中凝结成冰,化成没有温度的两泓深潭。
    她迈开小小的脚,低声道:“好,我跟你走。”
    “愿意的话,你也可以叫我师父。我上一个徒弟,最后成了你爹的小妾,我
    希望,你不会令我失望。”
    “我一定不会的,师父,你能帮我再起一个名字幺?”
    “你想姓什幺?”
    “三个耳朵,我一个也不想要,师父,我想随你的姓。”
    “呵……你我,果然有缘呢。你师父我姓的是龙。我没了女儿,你没了娘,
    以后你我两人,便相依为命吧。”
    “嗯,师父。我以后……就只有师父了。”
    “我的女儿叫影香,影子的影,花香的香。你若是不嫌弃,师父便也这样叫
    你好幺?”
    “好,师父,我就叫龙影香。今后,我就是师父的女儿。”
    一高一矮的两个人,牢牢地牵着彼此的手,逆着月光,走向更加黑暗的山林
    之中。
    她们的身后,两道影子被拖得很长,很长,渐渐地,融进了无边的夜色之中。
    善恶追人。
    如影逐形。
    不可得离。
    罪福之事。
    亦皆如是。
(全文完)